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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玫瑰骑士

刘雪枫
2008年10月12日 20:06
迷恋施特劳斯一定比迷恋瓦格纳更具危险性,只因瓦格纳是“一根筋”的理想主义者,施特劳斯却是心思缜密、精于算计之人



  我毫不怀疑今年北京音乐节的高潮提前到来了。在理查施特劳斯的歌剧《玫瑰骑士》中国首演之夜,到场观众无论是否带有“专业的耳朵”,无论是否第一次接触德国歌剧,他们都被美不胜收的唱段与歌喉,以及光怪陆离充满想象空间的舞台制作迷住了。至于作为全剧核心的音乐,我们只能用“才华的嚣张浪费”来形容。如此繁复而不知疲倦的管弦乐超级技法的运用,如此总汇200年音乐精华于一体的兼容并蓄、融会贯通,即便是浸淫施特劳斯音乐经年的作曲家和音乐学者,都被剧院现场真实的感受冲击得失去了方寸。
  在我看来,这次《玫瑰骑士》的登陆,其影响力远远大于2005年亮相北京的瓦格纳鸿篇巨制《尼伯龙根的指环》。因为瓦格纳的世界几乎人尽皆知,所不同者在于认知层面和熟知程度。但是施特劳斯的歌剧不同,特别是他的《玫瑰骑士》,乃是他“第二次创业”的成果;或者说这是他真正摆脱了瓦格纳的影响,形成其独立风格的第一代表作。
  对这样一部完全突破国人印象中歌剧观念的旷世杰作来说,专业人士的指点总是有着醍醐灌顶的价值。作曲家叶小纲说:“理查施特劳斯的管弦乐太强势、太爆炸性了!它们从始至终都那么丰满响亮,比瓦格纳还瓦格纳!但是它感动不了我!因为它缺少崇高感。”指挥家余隆说:“能演《玫瑰骑士》的歌剧院有很多,但是德国的歌剧院特别是柏林德意志歌剧院的演绎才是‘对’的,居茨弗利德里希导演的制作无愧经典地位,甚至可以称之为历史最佳版本。”两位音乐家在幕间休息时的简略点评我深表同意。正因为理查施特劳斯的“缺少崇高感”,我们才可以在《玫瑰骑士》中真的体会到理查施特劳斯在《莎乐美》和《埃莱克特拉》之后的“华丽转身”所呈现的莫扎特喜歌剧的神韵,才可以竖起耳朵敞开心扉地任由近乎泛滥的“管弦乐配器法大全”一样的音乐进入我们的身体,为我们做聆赏器官的按摩。
  施特劳斯比瓦格纳更具感官刺激性,而这种刺激并不仅仅来自血腥暴力、阴森变态的《莎乐美》和《埃莱克特拉》。即使在唯美的《阿里阿德涅在纳克索斯岛》和《随想曲》等剧中,层出不穷“新声音”的反复召唤,也足使聆听者的心理状态产生情境转换和时空穿梭。作曲家高为杰在演出前的讲座中说,施特劳斯是一个同时向前看和向回看的人。而在我的理解中,他的向前看更倾向于功利性,向回看才是本性所归。无论施特劳斯的歌剧有多少“创新”的元素,我都宁愿跟随他的思绪回到他所怀恋的“旧时代”,那不仅是莫扎特的或路易十四的时代,极有可能还远至古希腊。
  当然,施特劳斯在往昔的空间并不能轻易寻到一片净土。在歌剧的草原,瓦格纳的铁蹄几乎无所不在,经他践踏过的狼藉常常令这一个“理查”无所适从,从而使他的“返乡之旅”总在迷失方向。。所以前者饱受苦难,后者雍容富态。若论音乐才华,施特劳斯绝对在瓦格纳之上,但他不具备瓦格纳的心灵,所以他的歌剧除了有霍夫曼斯塔尔和茨威格的高级文学性支撑(这一优势往往遭致观剧者的忽略),更多表现为音乐技术的肆意挥霍,不过这样的技术之前不会有,之后亦成绝响。
  能够把施特劳斯歌剧中所包含的精神性与技术性淋漓尽致表现出来的歌剧院,实属凤毛麟角。这次来北京献演《玫瑰骑士》和《唐豪瑟》的柏林德意志歌剧院虽然年齿尚显不足,却以代表德国“新精神”而闻名于20世纪后半叶。如果说原属东柏林的菩提树下大街的国家歌剧院以近似拜罗伊特风格的瓦格纳制作为擅长的话,地处西柏林俾斯麦大街的德意志歌剧院便是当今上演最精致施特劳斯歌剧的殿堂。已故院长居茨弗利德里希在上个世纪制作的《玫瑰骑士》,时至今日仍使观者眼界大开,叹为观止。这就是余隆所说的“经典地位”——乐池里发出的声音令所有到场听众心悦诚服。除了这个乐队,还有哪个可以把《玫瑰骑士》演奏得这样细腻雅致!这样绵密连贯!这样玲珑剔透!这样美!
  “玫瑰骑士”不仅为待嫁少女索菲带去幸福的憧憬,也为到场观众带来对美好生活的留恋和向往。这是一个轻松而惬意的夜晚,它甚至具有重拾生活信念的意义。感谢你!玫瑰骑士!晚安!玫瑰骑士!■
  刘雪枫:音乐评论家,瓦格纳中国协会秘书长

版面编辑:运维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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