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艺术市场就像一棵大树,看上去枝繁叶茂,但根系非常不发达
如果单纯从交易额数字看,从2000年前后至今,海内外对于中国艺术品市场价值的整体评估,大约上升了100倍;如果从市场发展的层面上看,两三年前,中国还只有几个标志性人物的作品受到关注,而今已经可以用“遍地开花”来形容,其中包括上海的艺术双年展、广东的艺术三年展等有了一定影响力的艺术展;中国与国外艺术家之间各种形式的接触与交流,更是空前的活跃。
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如此的发展速度,在全球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其原因则很简单——这个市场的历史还非常短暂,几乎是从零起步。因此,我们在判断新一年当代艺术市场的趋势时,这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基本前提。
在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WTO),以及获得2008年奥运会的举办权,是中国当代艺术外部环境发生变化的重要事件。当代艺术市场繁荣,更与中国近年来在世界上逐步上升的地位与自信密切相关。艺术信息的传播由于意识形态的原因受到阻止的现象,已经几乎不存在了。
从夹缝中开始
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从可以公开地谈论到真正形成,不过是最近三五年发生的变化。在相当长的时期里,当代艺术一直被看作西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产物。今天举办一个艺术展览,我们可以看到人山人海的场面,而在2000年以前,当代艺术展览是随时会遭到取缔的,理由可能简单到仅仅是出于“消防安全”的考虑。那时艺术杂志被视做“地下刊物”,只有个别报纸杂志公开讨论当代艺术话题。
北京的第一家画廊出现在1997年,被命名为“艺术文件仓库”。因为那时画廊在中国被列入“特种行业”,由公安部门介入注册和管理,因此要避开“画廊”这个名字。画作则要经过宣传主管部门审定,同意后才能展出,否则可能就是“违法”。这种情形大约持续到1998年。
艺术创作者也是在夹缝中生存。1995年前后,北京圆明园地区出现了最早的艺术家聚集群落,后来又出现了北京艺术东村。他们经常被警察驱赶,农民租房给艺术家,如果被发现要被处以5000元罚款。位于北京东郊大山子的草场地村,是另一处艺术家的根据地。这里早先是一片菜地,1999年出现了第一批艺术家工作室。尽管不断有人警告说房子会被作为违章建筑拆除,但他们一直在尝试坚持着,直到2005年后情况有了好转。也在这一时期,越来越多的艺术家看中了废弃的北京国营798厂厂房。短短三年,798艺术区已颇具规模,成为全国乃至世界关注的艺术家聚集地。
这些艺术家部落都位于北京的城乡接合部,折射了现代艺术成长中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一方面,北京是首都,是中国文化交流和信息沟通的中心;另一方面,大量艺术院校的毕业生和艺术青年,从全国各地会集于此,他们迫切要求栖息地以及交流的平台,而“城乡接合部”相对便宜的住房和松散的管理,使艺术市场的萌芽成为可能(我们早已经看到,帮助北京进行城市建设的大量农民工,也是这种生存形态的选择者)。
一个艺术市场的孕育和成长,必须有多方面适合的环境,今天的中国正是处在这样一个时期。旧的意识形态结构已经消失,新的秩序还没有完全形成;新旧矛盾的变化中,社会不很稳定,空隙较大,这是一种适合文化自由发展的状态。但很遗憾,在这样一个大国,美学、哲学、文学等领域目前还没有形成自己新的体系,甚至具有新鲜感的东西都比较少见。惟独当代艺术方面——这与经济的高速发展和市场选择的多样性有关——迅速形成了风起云涌的态势,或者说“小鬼当家”局面出现。
与此同时,正如人们常常用“墙里开花墙外香”来比喻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在曾对中国当代艺术一无所知或者说完全忽视的西方世界,众多媒体每天都在对中国倾注强烈的关注。这一方面源于艺术活动本身对西方形成的很重要的刺激,更来自他们对中国的文化产品价值和市场潜力的浓厚兴趣。
最早也最著名的是瑞士前驻中国大使乌利希克(Uli
Sigg),一位理性的、持久的、有成就的收藏家。由于他的地位与眼力,近年来把全世界最上层的博物馆和策展人带到中国,使中国的当代艺术从一起步就有了接触威尼斯双年展、卡塞尔文献展等最高水准舞台的可能。希克还在中国建立了第一个当代艺术发展基金,定期评选、奖励年轻一代艺术家。这些都为中国当代艺术早期成长创造了重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