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钟郁

　　李钟郁的去世很突然。
　　5月22日，是为期一周的世界卫生年会的首日。来自192个成员国的卫生部部长齐聚日内瓦。按照计划，李钟郁要在开幕式上做主题发言。但就在这个早上，主持会议的西班牙卫生部长宣布：总干事李钟郁因脑血栓治疗无效死亡。
　　两天前的一个午宴上，李钟郁忽然感到剧烈的头痛。他被送往医院，医生在他的脑颅里发现一块淤血，在做了切除手术后，便一直不省人事。至5月22日辞世，距他出任世卫总干事三周年仅隔一天——其任期尚有两年。
　　在中国访问的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当日发去唁电：“今天世界失去了一个伟大的人。”
　　来自韩国的李钟郁是世界卫生组织第六任总干事，也是第一位亚洲籍总干事。2003年7月，在世界卫生组织系统工作了20年之后，他正式接替了前任、挪威前首相布朗特兰女士。上任伊始，正逢全球遭遇了SARS侵袭的考验。多年未遇的公共卫生危机，将世卫这个联合国下属机构置于前所未有的聚光灯下，李钟郁也因此受到广泛关注。
　　李钟郁被评价为穷人普遍医疗的呐喊者。他曾发起一个在很多人看来既大胆也有些“不切实际”的计划，即在2005年底之前，让全世界300万贫困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用上必需的抗病毒药品。这个计划被命名为“3到5”。他为此积极推动主要发达成员国及西方大制药厂增加供给、降低药品价格和解除专利保护，鼓励其他发展中国家加强仿制。但终因触及大药企的经济利益而饱受争议。这个项目最终没有达至预定目标。尽管如此，国际卫生界人士表示，与李钟郁为推动世界改变既定做事方式的勇气相比，这一计划的失败“无足轻重”。
　　计划流产，李钟郁仍继续敦促政府和私营机构在2010年前，生产出能让全球患者获得的艾滋病抗病毒药品。就在他突发性去世之前几天，他在办公室向部下解释准备在此次年会上传达的对“全球获得”的展望，“对我来说，‘全球获得’意味着没有人因得不到药物而死亡。”
　　接近李钟郁的人认为，李的穷人“情结”，或因其成长经历形成。他五岁时正值朝鲜战争，母亲带着他和他的两个兄弟，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徒步穿越250英里，去与父亲团聚。“父亲做的第一件事，是带我们去买糕点。”多年后李钟郁回忆道，“我哭了。”
　　后来，他的父亲和一个兄弟选择了从政，但李钟郁被母亲要求去学医，原因是收入丰厚，且稳定。他在汉城国民大学获得了医学学士学位，继而赴美国夏威夷大学攻读公共卫生硕士。在他看来，选择这条路，可以“做更多的好事”。
　　1983年，李钟郁进入世界卫生组织。他因工作勤恳而一路攀升，2003年，击败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执行主席彼得派尔特（Peter Piot），成为首个登上全球主要组织领导人位置的韩国人，在国内受到“英雄”般的欢呼，也被一些卫生专家批评“（在竞选中表现得）更像政治家，而非科学家”。李钟郁事后接受采访时说，“你不做政治家，就不能到达这个位置去做你想做的事。”
　　李钟郁强势、果断的风格和个性给人以深刻印象。2004年南亚海啸危机后，李钟郁到斯里兰卡考察。时任世卫斯里兰卡办公室新闻官的瓦迪亚为他安排了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电话专访。当到了预定采访时间时，李钟郁仍然在与雇员的会谈中，他因此拒绝了采访。但“不喜迎合媒体”，并不妨碍李钟郁成为历任中曝光率最高的世卫总干事。这不仅因为他启动了一些触及多方利益的计划，且因他在任的三年，是公共卫生危机频发、全球化推进的特殊时期。
　　2003年上半年那场SARS人们记忆犹新，另一场潜在的更可怕的流行性传染病——禽流感接踵而至。李钟郁卷入了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他是这场战役的领导者。
　　去年以来李钟郁会见了多个重要国家的领导人，包括美国总统布什、法国总统希拉克、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他反复强调，每个国家必须确保制定一个全国性的大流感应急预防计划。随着禽流感形势日益严峻，李钟郁的时间表也前所未有地加快了频率；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身体健硕、喜好运动的他，生命之钟却突然停摆。
　　他去世之时，正值印度尼西亚曝出迄今最大一例人禽流感家庭聚发。初步调查结果显示，不排除家庭成员间通过有限的人际传播感染的可能。形势骤然严峻，李的离去，更留下一些“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
　　作者为高级记者